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:醫學界,作者:燕小六,責編:汪航,頭圖來自:AI生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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給自己做了75次腦核磁后,美國神經科學家卡琳娜·海勒被《自然》稱為“科學界腦掃描次數最多的女性”。
為了研究避孕藥對女性大腦的影響,海勒拿自己做試驗,用核磁共振記錄下自己在月經周期內的大腦形態、功能區域變化,結果發現:服用短效口服避孕藥或讓女性大腦發生改變。
近期,國際頂級科學期刊《自然》撰文介紹了這一研究。《自然》認為,海勒的發現有助于探索性激素與女性大腦的復雜關系,為女性使用避孕藥提供更多數據,指導女性選用最適合自己的避孕方案。
看完《自然》的報道后,中華醫學會計劃生育分會第六屆委員會主任委員程利南教授告訴“醫學界”,這屬于個體性研究,雖然研究者觀察到了自身大腦變化,“至于這如何與女性情緒功能等變化產生聯系,有待進一步探索。”
神經科學家卡琳娜·海勒(Carina Heller)通過自己的腦核磁成像結果,填補了女性健康研究的空白。圖源/Nature
避孕藥或讓女性大腦發生變化
海勒有歐美多個高等學府的求學經歷,專業覆蓋心理學、哲學、神經科學等領域。
她曾專注于分析迪格奧爾格綜合征患者的腦白質、灰質改變,這種染色體疾病會增加成年后患精神分裂癥的風險。她也深入探究過急性新冠感染后的“腦霧”原因。
2020年前后,海勒對避孕藥和女性大腦的關系產生興趣。彼時,神經科學家勞拉·普里切特(Laura Pritschet)為了解激素波動對大腦的影響,每隔24小時給自己做一次腦核磁,連做30天,并在一個衍生項目中,連續掃描丈夫的大腦。
普里切特發現,高雌激素水平會重塑大腦海馬體,重新組織大腦不同區域的連接。比如,和白日夢、記憶等認知功能有關的“默認模式網絡”可能受此影響。孕激素的作用則恰恰相反。
“很多大腦、神經研究受限于成本,只能對10~30名受試者做1~2次的腦核磁掃描。這無法解釋大腦形態和連接性的日常改變。”《自然》寫道,像普里切特這樣的“密集采樣”,可以觀察到個體動態且精細的變化。
海勒深受啟發。在和團隊協商后,她在1年內分3個階段,完成了規定數量的腦核磁掃描,分別是自然月經狀態下,連用口服避孕藥3個月后,以及停藥3個月后。
按此計算,海勒每個階段需在5周內為自己掃描25次腦核磁。
每到掃描日,早上7:30,她就鉆進MRI設備中,紋絲不動地靜躺1.5小時。9點抽血,然后填寫當日情緒調查問卷。
“就像喝咖啡、做冥想那樣,腦核磁幾乎變成我的晨間規定動作。”海勒回憶。
在10月初召開的2024年度美國神經科學學會年會上,海勒受邀并匯報了這一單臂試驗。
研究結果顯示,海勒在自然月經狀態下,大腦體積、不同腦區之間的連接呈現節律性變化。比如卵巢釋放卵子后,大腦雙側海馬的體積會增加。
而服用避孕藥后,這種節律性改變似乎“減弱”了。換句話說,用藥時,海勒的身體和大腦似乎脫離了自然周期激素波動的影響。一旦停藥,大腦變化會逐漸恢復至常態。
此外,綜合情緒問卷結果,海勒發現,在正常月經周期中,海馬體積增大,能觀察到積極情緒。另一方面,避孕藥相關的雌激素水平增加,則與悲傷、煩躁等負面情緒有關。
為何關注“避孕藥重塑大腦”?
程利南教授告訴“醫學界”,十多年前她去美國訪學時,就聽說有人在研究避孕藥對大腦的影響。“方向五花八門的,主要是想消除人們對口服避孕藥的誤解。”
自1960年首款藥物在美國獲批,口服避孕藥迅速普及,至今已有超1.5億名育齡女性用過,“是全球最常用的藥物之一。”《自然》如是形容。
第一批用藥者是發達國家的“30后”“40后”女性。醫學界從她們身上,驗證了避孕藥的安全性。比如,長期、合理使用不會增加整體患癌風險,不會導致不孕不育,還有其他健康益處,包括治療痤瘡、緩解痛經、治療偏頭痛……
學界也格外關注避孕藥和大腦的關聯,一方面是因為它的使用對象是健康人群,對安全性要求更高。另一方面,程利南教授介紹,“它有一個和大腦相關的罕見副作用、會出現抑郁,停用后能自然好轉。”
早在上世紀70年代,有研究觀察到,避孕藥可能和女性精神、心理有關。其理論依據是短效避孕藥含有不同比例的雌、孕激素,可能與大腦不同區域受體結合,抑制機體內源性激素產生,導致月經周期停止,阻止排卵。
為達到避孕效果,不同于自然月經周期,短效避孕藥會讓女性激素水平維持在類似懷孕的狀態,一些孕期多見的情緒問題,如焦慮、多愁善感也隨之出現。基于這些發現,避孕藥不斷迭代。最近有研究顯示,新型避孕藥對情緒影響可能更小。
但值得注意的是,醫學界仍不確定避孕藥和情緒變化有必然聯系,大量研究也無法得出一致關聯。直到大腦成像大量應用于腦科學研究后,解剖結構變化躍然紙上,僵局似乎被打破。
2010年,《腦研究》雜志發文指出,部分女性服用避孕藥后,負責社交、記憶功能的大腦灰質擴大,可能變聰明。
此后,歐美學者陸續發現,避孕藥可能影響不同腦區。有受試女性的應激反應減弱;有人調節負面情緒的能力被抑制;還有人的下丘腦似乎變小,更易抑郁、暴躁。
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哥倫布分校行為神經科學家凱瑟琳·倫茨(Kathryn Lenz)認為,許多女性從青春期就開始用避孕藥,而青春期又是大腦發育、成熟的敏感時期,因此研究避孕藥對大腦影響這一話題,意義重大。
下一步,海勒希望招募1名患有子宮內膜異位癥的女性,也開展密集采樣研究,以探討激素波動是否為疾病誘因。
此外,她還計劃擴大腦掃描的研究樣本,招募一批健康狀況各異的女性,以尋找個體差異,揭示為什么有些女性用避孕藥后出現不良反應,另一些人則不會。相關發現將有助于藥物研發、不良反應干預等,幫助那些在服用避孕藥期間出現情緒波動的女性。
“海勒的研究仍比較‘粗’,屬于個體觀察。只看到大腦形態變化,并不清楚這如何影響行為變化。”程利南教授告訴“醫學界”,中國也需要開展更多的短效避孕藥研究,但我們的主要目標應該集中在口服避孕藥的副作用上。
“現在誤導信息太多了。有些人會把人工流產當作避孕,這給婦女帶來的傷害,遠大于口服避孕藥的副作用。”程利南教授提醒。
參考文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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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Carina Heller, et al. Hippocampal volume and affect in response to fluctuating estrogens in menstrual cycle irregularity: a longitudinal single-subject study. npj women's health. doi.org/10.1038/s44294-024-00023-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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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Belinda Pletzer, et al. Menstrual cycle and hormonal contraceptive use modulate human brain structure. Brain Res. doi: 10.1016/j.brainres.2010.06.019.
5.Alexandra Brouillard, et al. Morphologic alterations of the fear circuitry: the role of sex hormones and oral contraceptives. Front. Endocrinol. doi.org/10.3389/fendo.2023.1228504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:醫學界,作者:燕小六,責編:汪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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